与李次青
罗翁噩耗,以抚州攻剿方急,不欲奉告,乃先蒙慰问。吾邑伟人,此军首功,那堪闻此!自仆于壬子腊尾挟以俱出,厥后殆无日不在忧劳之中。而前此青毡寒俭,亦未尝稍履蔗境。虽威名之不朽,实动忍之良多。现缕陈一折,请立庙江西。此邦人士,亦欣然乐从。
迪庵急思回援,润翁亦欲力赞其行。特正月十五以后,及二月、三月,尚未发饷,恐不果成行。温甫舍弟在鄂寄一信来,颇详也。尊营等皆附城安营,闻城外河内为地无多,自应以数营驻河内,以数营驻河外。跨水而军,绾搭浮桥以通人马,乃为妥善。今河外无营,殊非万全之策,望再相度商办。
与李次青
一、前函跨河而营之说,是过于求稳之着。贼匪围长沙,绾搭浮桥以河西为去路,维时官兵在城外者四五万,故贼不得不为此计。今抚州城外并无大股援贼,自以紧逼城根,伺隙环攻为是,不必分扎河外也。该匪外无厚援,内亦未必有如林启容、韦俊者为之坚持,每出辄败,不久终有可破之理。望与秀三、弥之诸君坚持定力,每日讲求营务,训练整齐,使全军八千人无一人稍萌懈志。吾保一月之内,必破抚城也。
一、鸦片抽税,经御史伍辅祥奏请军机大臣大学士,户部痛驳,义正词严。此时渎奏,必仍驳斥。就令奏准,亦实无人能办此事者。二月廿一日,仆与文中丞奏拨上海关税银十万两,经户部议驳。上海抽厘之奏,闻亦经江苏督抚议驳。前此足下屡以笏堂之行、上海之厘为必有所获,而今皆赋子虚,事固难以逆料也。
一、弃城官吏,一言难尽。谁能持斯正论,力振纪纲?去年因李峼而办诬告巨案之所由起也。今年一切,仆不过而问焉。大炮攻城,仆不甚信其说。火箭、火炮二物,颇能知其性情力量。如必须巨炮,当设法运往耳。
与李次青
贼匪每夜明火列炬,更鼓严明,正守城之下乘。林启容之守九江,黄文金之守湖口,乃以悄寂无声为贵。江岷樵守江西省城,亦禁止击柝列炬。已无声而后可以听人之声,已无形而后可以伺人之形。抚贼之备物太甚者,其中盖有所不足也。愿足下以精心察之,冷眼窥之,无乘以躁气,无淆以众论,自能觑出可破之隙。若急于求效,杂以浮情客气,则或泰山当前而不克见。以瓦注者巧,以钩注者惮,以黄金注者昏。外重而内轻,其为蔽也久矣。仆之不欲再增抚州陆兵,实以金注太重为虑。其水师助剿,已调新中亲兵二营,以饶防稍松也。
连日苦雨不息,风雷交作,忧惧百集。不知尊营能无被浸淹否?将士淋漓困乏之中,尚不致多病否?此等苦况,军中所不数见。足下积年体弱,能胜此否?国藩比亦移居营帐之中,深宵闻喧豗倾注之声,念我抚郡征人,茫然不知天道人事之何所终极也!各属民未厌乱,从逆如归,所出告示,严厉操切,正合此时办法。但示中所能言者,手段须能行之,无惑于妄伤良民、恐损阴骘之说。斩刈草菅,使民之畏我,远过于畏贼,大局或有转机。
四五月饷项竭蹶,每名每日只能给百文。待六月广东饷到,再行逐一补足。外每日加赏米一升,盐三钱,将来不复扣还。此系万不得已之计,望足下传集各弁勇,将国藩苦衷一一告明。即日再会中丞衔出一告示,并谆札各营也。
丰城经刘养素水师克复,亦一快事。省城虎、勇等营,将以日内驻扎瑞州等处,西为湖南援师兴隔岭之云,东为抚州大军抽釜底之薪,或者稍有裨益。捐功牌银数,由足下更定,便宜行之,一面禀明可也。
与李次青
接惠书,知渡河截剿援贼获胜,欣慰欣慰!
足下与秀三、弥之围攻之师,兵力颇厚,惟屡次为枪炮伤我壮士逾数百人,锐气暗损,最为兵家所忌。夫战,勇气也。再而衰,三而竭。国藩于此数语常常体验,大约用兵无他谬巧,常存有馀不尽之气而已。孙仲谋之攻合肥,受创于张辽;诸葛武侯之攻陈仓,受创于郝昭,皆初气过锐,渐就衰竭之故。惟荀罃之拔逼阳,气已竭而忽振;陆抗之拔西陵,预料城之不能遽下而蓄养锐气,先备外援,以待内之自敝,此善于用气者也。足下忠勇内蕴,迈往无前,惟猛进有馀,好谋不足。吾愿足下学陆抗,气未用而预筹之;不愿学知罃,气已竭而复振之。愿算毕而后战,不宜且战而徐算。至嘱至嘱!
与李次青